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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选项 捅一刀还是射一箭
这丝凉意, 在次日清晨见到承皇子时,化作刺骨寒意。
晨光熹微中,承皇子安静地跟在乳母身后跨进殿门, 那身绣金常服华贵得刺眼。
芳如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 昨日刚得知的真相如冰锥刺心, 这是顾舟与那外室的孩子, 是她被背叛的活证。
可当孩子乖巧地抬眼看她时,那清澈眸子里盛满的依赖, 仍让她心尖发软。
他迈过门槛, 宽大的锦缎衣袖微微滑落,露出腕间几道刺目的青紫。
是又挨打了吗?芳如强压下翻涌的情绪, 若无其事地让乳母退下。
待殿内只剩他们二人,她才轻轻牵起承皇子的小手,在窗边的软榻坐下。
“让采女看看, 好不好?”
孩子怯生生地点头。
芳如轻柔地卷起他的衣袖, 尽管早有准备, 眼前的景象还是让她的呼吸为之一窒。
细嫩的手臂上,新旧伤痕层层叠叠,有刚留下的指印,有泛着青紫的淤痕,最触目惊心的是一道结痂的划伤, 蜿蜒在孩童脆弱的肌肤上,像一条丑陋的蜈蚣。
芳如的指尖微微发颤。
“母妃说……说承儿不乖。”孩子的声音细若蚊蚋, 黑葡萄似的眼睛里盛满了与他年龄不符的惊惧。
“贵妃……为什么?”她轻声问。
承皇子的大眼睛里迅速蓄满泪水,小嘴一瘪,突然扑进她怀里,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承儿不要母妃了……母妃说承儿是孽种, 说承儿活着就是错……承儿想跟采女在一起……”
这一刻,芳如的心被狠狠揪紧。
想起自己七世轮回中那些无力保护所爱之人的瞬间,一股冰冷的怒火在胸腔里灼烧。
恰在此时,心腹宫女悄声来报,太后今日会途经太液池往佛堂去。
芳如垂眸看着怀中颤抖的小小身躯,一个清晰的计划在脑中成型。
她不愿直接向周凌摇尾乞怜,那个男人的心思太深,代价太高。
但她可以借他的势,用太后对承皇子身世的怒火,来下一盘棋。
她特意选了太液池畔最显眼的位置,这里不仅视野开阔,便于太后目睹一切,更重要的是,这里的水深恰到好处,既不会真的危及性命,又能制造出足够的动静。
芷贵妃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时,芳如缓步上前,唇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王沅。”她轻声唤出这个尘封的名字,声音不大,却像一记惊雷在对方耳畔炸响。
芷贵妃身形猛地一僵,随即强自镇定:“沈芳如,你胡说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最清楚。”芳如不急不缓地向前一步,目光扫过她发间璀璨的珠翠,“你这身打扮,应该比在被顾舟养在乡野时贵重多了。可惜……”她轻轻摇头,“再贵重的首饰,也遮不住你骨子里的卑微。”
芷贵妃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压低声音:“你休要血口喷人!陛下待我情深义重,承儿更是陛下的恩赐……”
“情深义重?”芳如轻笑出声,“王沅,你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
她又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陛下若真对你有情,会让你住在最偏远的湘兰殿?一个月都难得召见一次?你可知道,昨夜陛下是在谁的寝宫过的夜?”
实际上自从那日周凌从漪兰殿负气而去,已经半个月没有踏足后宫了。
看着芷贵妃微微颤抖的嘴唇,芳如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陛下养着承儿,不过是为了平息朝中关于他‘好男风’的物议。虽然陛下不在意自己的血脉,但总得有个皇子来装点门面。你说是不是?”
“你……你胡说!”芷贵妃的声音已经开始发抖,眼神闪烁不定。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明白。”芳如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从前你使尽手段夺我姻缘,如今在这宫里,倒学会狐假虎威了?这般厚颜无耻,当真让我刮目相看。可惜啊,你永远都只是个见不得光的外室。”
她故意顿了顿,看到对方眼中腾起的怒火,才缓缓说道:“等我今夜在陛下枕边,将你对承儿做的好事细细道来。你猜,你这个‘情深义重’的陛下,会怎么处置一个‘划伤’他门面的人?到时候,别说你的贵妃之位,就是承儿,你也休想再见一面!”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芷贵妃的防线。
她猛地伸手推向芳如:“你这个贱人!”
就在这一瞬间,芳如精准地捕捉到远处太后的仪仗,她顺势向后一仰,在落水的刹那发出一声凄厉的呼救:“救命!贵妃娘娘,臣妾知错了!”
冰冷的池水瞬间将她包裹,她在水中恰到好处地挣扎,既显得惊恐万分,又确保自己不会真的遇险。
她被宫人七手八脚地救上岸时,整个人湿透狼狈,单薄的衣衫紧贴着身子,更显得楚楚可怜。
太后闻声疾步而来,正看见这一幕,芳如伏在地上瑟瑟发抖,而芷贵妃还愣在原地,维持着推人的姿势,脸上满是未散的怒容。
“放肆!”太后怒喝,威严的声音在池畔回荡,“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谋害宫妃!”
芳如抬起苍白的脸,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每一个字都说得恰到好处:“太后明鉴……贵妃娘娘因臣妾知晓她曾是顾舟外室的秘密,就要置臣妾于死地……臣妾、臣妾以后再也不敢多嘴了……”
太后眸中寒光乍现。
她早已将承皇子与芷贵妃的底细查得清清楚楚。
那个死囚的野种有周凌亲口认下,她暂且动不得,可这个顾舟豢养的外室,也配在这九重宫阙里兴风作浪?
“将芷贵妃押入冷宫,听候发落!!”
芳如靠在宫女肩头,目光平静地掠过被宫人拖走的芷贵妃。
那位不可一世的贵妃此刻钗环散乱,眼中满是惊怒与不甘。
感觉到衣角被轻轻拉扯,芳如垂下眼帘,对上承皇子不安的眼神。
她温柔地抚过孩子的发顶,感受那只小手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角,仿佛她是这深宫中唯一的浮木。
待承皇子被乳母带走,芳如回到漪兰殿安顿妥当。
她独自倚在窗边,望着太液池粼粼的波光,唇角泛起一丝冷然的笑意。
这一局,她算得精准。
既能让王沅尝尝惶惶不可终日的滋味,又能名正言顺地将承儿护在自己羽翼之下。更重要的是,那个因承皇子身世与她争执后便半月未踏足漪兰殿的皇帝,也该坐不住了。
她自然不愿见他。
想起那日争吵时他冰冷的眼神,心口仍会发紧。
可那串佛珠……要找到它,终究绕不开那个男人。
“倒是省了我去找由头见他。”她轻嗤一声。
落水受惊,体弱不适,多好的借口。既能全了礼数,又能顺理成章地推拒侍寝。
水榭风来,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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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额前碎发。
她忽然掩唇轻咳两声,想起太医院送来的汤药还未服用。
到底刚在初秋的池水里泡过,此刻确实有些头晕目眩。
喝下药汁,她正欲侧身卧下将病弱的戏做足,殿门却在这时无声滑开。
周凌静立在廊下的阴影里,月光为他玄色的衣袍镀上一层清冷的银边。
他没有立刻走进来,只是隔着这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沉沉地望着她,那目光深不见底,让她心头无端一紧。
“穿好衣服。跟朕来。”
没有预料中的探问,更没有对她这副“病体”的半分体恤。
一股凉意悄然爬上芳如的脊背。
“陛下,”她垂下眼睫,刻意让嗓音里掺入一丝虚弱的颤意,“臣妾方才落水,身上实在乏力……”
他忽然迈步走近,“既然有力气算计贵妃,就该有力气承受后果。”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将她心中最后一点微弱的期待也浇灭了。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此刻前来,并非关怀,而是问罪。
也罢。
她心底泛起一丝自嘲的苦涩,原本就不该对他抱有期望。
只是,这深更半夜,他究竟要带她去何处?
她沉默地起身,机械地穿戴整齐,跟着他走入沉沉的夜色。
空旷的宫道上,只听得见两人错落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回响。
最终,他在一处偏僻的宫室前停下脚步。
里面灯火通明,隐约可见森然陈列的兵器轮廓。
芳如望着那陌生的景象,心头一片冰凉。
御林军统领李佐一身利落的劲装,肃立其中。
他身旁的兵器架上,弓箭、短刀陈列有序,空气中弥漫着皮革与金属特有的冷硬气息。
“从今日起,”周凌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平静无波,却字字清晰,“李佐会教你弓马刀剑。”
芳如愕然抬首,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你既不愿向朕开口,”他缓缓道来,每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心上,“宁可跳下太液池,用伤害自身的方式去构陷贵妃,朕便成全你的‘自立’。”
他踱步至她面前,身形带来的压迫感让她下意识地想后退。
“不愿求朕庇护?那就学着自己握刀。靠算计自身来扳倒对手,在朕看来,并非本事。”
他凝视着芳如倔强的眉眼,面上如同覆了一层寒霜,可广袖下的指节早已捏得发白。
跳太液池?构陷贵妃?下次是不是要吞金?服毒?
他恨她宁可往太液池里跳,恨她宁可费尽心机构陷贵妃,也不愿对他说一句软话。
在她心里,他就这般靠不住?她非要用这般决绝的方式作践自己?
为了顾舟,她果然连性命都可以不要。
既然她既然非要逞强,他便让她逞个够。
芳如却道,他这般大动干戈,不过是要逼她低头认输。
这场训练,无非是另一种折辱。
想到那串必须找到的佛珠,她将涌至唇边的辩驳之语硬生生咽了回去,沉默地走向那张沉重的长弓。
入手冰凉沉重,她几乎握不稳。
周凌立于阶上,冷眼看着她生疏费力地拉开弓弦,姿态僵硬。
“力道不足,下盘虚浮。”他淡淡点评,随即对李佐吩咐,“明日开始,晨起先举二十斤石锁半个时辰,箭矢再加练三十支。”
芳如在心底暗骂:
周凌你这铁石心肠的暴君!活该暗地里被朝臣嘲笑好男风!
二十斤石锁?怎不让你御书房那尊玉麒麟压我身上来得痛快!
她正暗自编排得痛快,忽觉鬓边一凉。
周凌不知何时已贴近身侧,指尖正绕着她散落的青丝:“骂得这么用力……不如省些力气,想想怎么求朕?”
他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就着她拉弓的姿势从身后完全覆了上来。
左手扣住她执弓的指节一根根嵌进指缝,右臂环过腰际握住她勾弦的手。
“既然还有心思腹诽……”他带着她缓缓拉满弓弦,喉结擦过她沁汗的后颈,“不如把这份心气,都灌进箭矢里。”
几箭之后,他又找机会含住她耳珠低语:“射中红心之前.……朕便这样陪着爱妃,一箭一箭地练。”
芳如颤着手举起长弓,恨不得将这凶器掷在他脚下。
可最终只是咬紧朱唇,任额间冷汗浸湿碎发。
接连数日,周凌的“教导”愈发逾矩。
常在芳如力竭扶剑喘息时,自后贴近,齿尖轻啮她汗湿的后颈。
握着她的手引剑时,总要刻意抵住她,随着挥剑动作缓缓模噌。
这日她正单膝跪地调整护腕,忽被他自身后圈住。
他竟就着这个姿势舔吻她耳廓:“再射不中……朕就只好射你了?”
芳如死死咬唇。
为寻佛珠,她只能任由这些狎昵举动变成训练的一部分。
接下来的几日,对芳如而言如同煎熬。
每日回到漪兰殿时,她双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指尖也被弓弦磨得红肿。
直到这日夜里,她感觉已至极限,正思忖着该如何开口服软,周凌的声音却先一步响起:
“明日考核。”
随手将一把轻弓抛入她怀中,惊得她险些没接住。
“若不过,后日训练加倍。”
芳如咬唇试射一箭,箭矢软绵绵地歪向靶外。
不知何时,周凌已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后。
“偏了。”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右手稳稳托住她发颤的手腕,左手却不容拒绝地扣住她的腰际,将她整个人带向怀中。
弓弦震响,箭矢再次脱靶。
芳如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低沉震动。
“看来……”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收紧了揽在她腰间的手臂,将舌头抵在她的耳骨上,“明日要多练。”
芳如终于溃不成军,任由长弓从指间滑落。
“臣妾……”她声音里带着哽咽,“认输。”
“就这样?”他捏住她下巴,指尖力道透出不满。
芳如拿起兵器架上的短刃,轻轻塞进他掌心,引导着他的手贴向自己心口,却故意让这个动作看起来像是惊慌所致。
衣料摩挲间,能感受到彼此逐渐加速的心跳。
“陛下,”她仰起脸,眼尾洇开桃花般的绯红,“要不您直接给个痛快?”温软躯体不着痕迹地贴近他胸膛,“是捅一刀……还是射一箭?”
最后几个字化作气音,呵在他微动的喉结上。
周凌眸光骤然暗沉。
短刃坠地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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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未绝,他已将她压上兵器架。
倾倒的箭筒泼洒出满地狼藉,羽箭相互碰撞发出淅沥声响。
“爱妃既然列出选项……”他俯身时龙涎香如网般罩下,指尖挑开绢帛的裂帛声格外清晰,“朕岂能让你失望?”
第62章 祸水 想让全军都听见爱妃的娇吟?……
“轻一点……”
既然他非要她低头, 那她便低给他看。
佛珠的下落尚需周旋,此刻的示弱不过是权宜之计。
她既能在太液池中演一出苦肉计,自然也能将这场情爱交锋化作筹码。
此刻, 她强压下心底的抗拒, 主动贴近他怀中, 指尖轻轻抚过他衣襟的龙纹。
“陛下……”她故意让嗓音裹上蜜糖, 说出那些连自己都作呕的奉承,“您执弓的手……真是令人心折。”
周凌的呼吸明显重了几分, 却捏住她下巴逼她抬头:“继续编。”
“怎是编呢?”她顺势将他的手引至心口, 感受着他掌心灼人的温度,“陛下不妨听听……这儿跳得多急。”
……
接下来的日子, 芳如将柔顺演得入木三分。
周凌从身后环住她时,她甚至不用等他的掌心探入衣襟,便先自肩头轻颤起来, 像株被风拂过的细柳, 乖顺得任人攀折。
这日他刚批完奏折, 指腹还沾着浓黑的墨痕,带着微凉的墨香,忽然就抚上了她的唇瓣。
芳如睫毛颤了颤,本能地蹙起眉尖。那未干的墨汁蹭在唇上,又凉又涩。“陛下, ”她偏头想躲,声音轻得像蚊子叫, “您的手还沾着墨……”
话没说完,周凌两指已轻轻抵开她的唇齿。
芳如怔了一瞬,随即飞快垂眸,将那点抗拒藏进眼底, 温顺地含住他的手指。
舌尖小心翼翼地卷过指腹,从指根到指尖,一点一点舔去那层墨痕,连指缝间的残墨都没放过,动作柔得像在舔舐珍宝。
他忽然扣住她的后颈,指节用力,将手指往神出送了送。芳如被迫仰起头,喉间溢出一声细弱的闷哼,眼角渐渐沁出湿意,泪珠悬在睫尖,却仍顺从地含着,连呼吸都不敢重半分。
“装得真像,”他在她耳畔低笑,气息灼热,“朕就爱看你这般模样。”
芳如软在他怀里,任由他的手在衣襟下作乱,目光却越过他的肩,不由自主飘向御书房的陈设。
后来被他按在堆积如山的奏折上时,她仰头承受着带着墨香的亲吻,右手却悄悄滑向案几侧面的暗格,指尖在冰凉的木头上摸索着机关的纹路。
就在指腹即将触到那处凸起时,手腕突然被猛地攥住,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在找什么?”他抵着她汗湿的额间,声音低沉得像淬了冰,“爱妃想要什么,不如直接问朕要。”
殿外恰在此时传来靴底擦过地面的轻响。
他骤然松开钳制,芳如立刻顺势起身,指尖飞快理了理凌乱的衣襟,端起方才带来的食盒,脚步平稳地走向侧间的屏风后。
几位重臣正躬身退出御书房,朱红宫门将合未合的刹那,恰好撞见她捧着食盒从屏风后转出。
藕荷色的宫装已重新理得纹丝不乱,裙摆垂落得整整齐齐,唯有唇瓣被吮得微肿泛红,鬓角的珠花也松了半分,在廊下的日光里,悄悄泄露出御书房内刚散的旖旎春光。
李阁老忙垂下眼睑,待那抹纤细身影没入侧殿,才与张阁老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几位大臣默不作声地行至宫道转角,到底还是张阁老先打破了沉默:
“说起那璇玑宴,老臣至今心头发颤。沈芳如与白阳会暗中勾结,那锁喉钉险些贯穿陛下咽喉。可陛下苏醒后,第一道旨意竟是赦免她的罪过。”
他望向太液池的粼粼波光,继续叹道:“还有观音阁那夜,她随马宪叛逃,陛下虽震怒至极,却仍严令不得伤她分毫。这般大逆之事,若换作旁人,早已株连九族,可到了她这里,竟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揭过了。”
吏部侍郎闻言冷笑一声:“二位大人可知,陛下竟打算将那逆臣顾舟的孩子认作皇子,载入玉牒?就为了博她展颜一笑?那孩子分明是叛贼之后,如今却要入主东宫,这……这成何体统!”
太液池的风掠过蟠龙石柱,带着潮湿的水汽拂过众人官袍。
张阁老突然压低声音:“白阳会最近不安生,昨夜巡防营还抓了几个形迹可疑之人”
话未说尽,但几位重臣都已心领神会。
吏部侍郎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声音压得更低了:“依我看……不如就让她再犯一次大错。”
“待她助马宪脱困之时,便是我们收网之机。届时人赃俱获,纵使陛下有意相护,也难堵天下悠悠众口。”
“对,这般再三背主,终究要让陛下看清她的本性。”
他们相信,只要陛下还是血肉之躯,尚存常人之情,便不可能永远纵容这般背叛。
“若圣心仍执意相护,”张阁老沉声接道,“老朽愿以项上头颅死谏金阶。”
太液池的粼粼波光映在众人肃穆的面容上,明明灭灭。
李阁老阖目良久,待重新睁眼时,眸中已是一片沉静如水的决然。
次日黎明,晨光尚未透进窗棂,李阁老已候在宣政殿偏殿。
他官袍齐整,眉宇间却带着彻夜未眠的疲惫。
“陛下,”他躬身呈上密报,声音低沉,“此前派去追踪马宪的七名暗卫,均已殉职。”
周凌披着玄色常服坐在案后,接过奏报查看。
“白阳会叛军计划三日后在城西发动暴乱,”李阁老继续道,“若不能及时镇压,恐酿成大祸。老臣恳请陛下亲临城郊坐镇指挥。”
周凌抬起眼,看向面前这位两鬓斑白的老臣。
他何尝不明白这些老臣的盘算。他们处心积虑要设这个局,无非是想让沈芳如再次与白阳会接触,好叫他看清这个女子的真面目。
但他们不会知道,他自己心底也藏着同样的念头。
他也想亲眼看看,当再次站在马宪面前时,她究竟会作何选择。
这些日子以来,芳如确实不再抗拒他的亲近。每夜缠绵时,她总会柔顺地依在他怀中,偶尔还会主动吻他的喉结。可周凌总觉得,两人身体贴得越近,心却离得越远。
她这般恭顺体贴里,总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疏离。
有时夜深人静,看着她熟睡的侧脸,他忍不住会想,日日戴着面具与他周旋,她究竟累不累?
若她能永远维持这般温顺的假象,倒也算相安无事。
可他知道这不过是奢望。
她是个活生生的人,有喜怒哀乐,对他更有刻骨的厌恶。
那些温言软语背后,指不定正如何咬牙切齿地咒骂他。
她骨子里是匹养不熟的烈马,那些柔顺姿态下藏着獠牙,稍有不慎就会挣脱缰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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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养不熟,也捂不热。
“准。”他搁下奏报,声音听不出情绪,“传令銮仪卫,即刻出发。”
车驾驶出宫门。
芳如坐在他对面,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带。
“陛下带着臣妾来剿匪?”她抬眼看他,眸中带着试探,“臣妾连弓都握不稳呢。”
周凌把玩着她发间的珠花,语带深意:“爱妃前日还夸朕执弓的姿态令人心折,今日正好让那些逆贼也见识见识。”
芳如垂眸,神色淡然:“剿匪是官兵的职责,陛下何必与臣妾说这些。”
“上月白阳会在云州屠村。”周凌声音沉了下来,“遇害百姓的鲜血,浸透了整片田地。”他凝视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这般暴行,朕以为人人都该愤慨。”
芳如面上露出惊惶:“白阳会竟这般凶残?”心底却浮起那日在林中,马宪小心翼翼为她解开兽夹时,那双粗糙却温暖的手。
周凌没有戳破她的伪装,只是静静看着她演戏。
忽然,一只微凉的手轻轻覆上他的膝头。
他呼吸微顿,看着她缓缓凑近,温热的吐息若有似无地拂过他的下颌。
“既然如此……”她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那陛下可要护好臣妾。”
青丝随着马车颠簸扫过他的手臂,她眼波流转间尽是娇态:“妾身这般柔弱,光是应付陛下的恩泽就已力不从心,哪还经得起什么风浪。”
周凌扣住她不安分的手腕,看着她故作无辜的模样,忽然想起朝堂上那些老臣说的“祸水”二字。
明知她在做戏,可身体还是诚实地起了反应。
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
“爱妃方才说力不从心,可朕怎么觉得,你应付得游刃有余?”
她指尖攥紧锦垫,下意识的挣扎只换来更沉的压制,后背撞进软枕时,珠钗已先一步滚落在地,发出细碎又惊心的声响。
“陛下……”就在珠钗滚落的刹那,他已然俯身封住她的唇。
龙涎香混着炙热的气息长驱直入,将她未尽的惊呼尽数吞没。
车窗外,禁军甲叶碰撞的脆响、马蹄踏过青石板的闷声,声声清晰如在耳畔,甚至能听见前排将领低声传讯的话语。
可周凌置若罔闻,修长的手指抚过她腰间玉带时,没有半分犹豫,只听“咔嗒”一声脆响,玉带应声而落,他竟单手便扯开了她外层锦缎。
裂帛声在密闭的车厢里炸开,比甲胄相撞更刺耳。
微凉的空气瞬间裹上她,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可下一秒,他滚烫的掌心便覆了上来,热度烫得她几乎蜷缩。
“嘘,”他滚烫的唇游移至她耳际,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危险的意味,“想让全军都听见爱妃的娇吟?”
芳如浑身僵住,连呼吸都忘了。
透过车帘晃动的缝隙,能看见日光下林立的枪戟,寒光直刺眼底,甚至能辨出前排几个熟悉的将领背影,那是昨夜还向她躬身行礼的肱骨之臣。
可身上的人毫无顾忌,温热的指尖拨开她凌乱的衣襟,动作从容得仿佛不是在颠簸的御驾之中,不是在全军注视之下,而是在他无人敢扰的寝殿里,堂而皇之地,掠夺着属于她的所有。
第63章 死遁 当真有了朕的骨肉
剿匪行辕设于城郊一处废置的庄园, 青砖灰瓦蒙着薄尘,正厅内烛影摇曳,将满墙的山川舆图照得忽明忽暗。
“陛下, 白阳会余孽皆已落网, 唯教主座下义子马宪在逃。”营帅单膝及地, 声线紧绷, “此獠行事诡谲,据暗桩所报, 他每日必至城西普济寺参与辰时诵经, 余时深居简出,更无人得见其真容。”
芳如垂首侍立在香炉旁, 炉中青烟袅袅,模糊了她眼底的波澜。
那日观音阁外的密林里,她不慎误踏兽夹, 恰逢那个自称猎户的汉子途经。
那人掌心粗粝却动作利落, 不仅在銮仪卫面前替她周全, 递来的水囊还沾着山泉的清冽。
粗布短打,眉宇坦荡,任谁看了都当是个寻常山民。
“可遍寻城内,竟无一人识得马宪相貌。”营帅的禀报声再度响起。
“无人识得相貌,如何擒他?”周凌指节叩击着案几, 沉声道。
这丝沉寂立刻被李阁老打破,他适时上前, 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向:“陛下,上次观音阁一事,所有士兵都与逆贼马宪相距甚远,未能看清其真容。唯有……当时近在咫尺的沈采女, 看清楚了。”
沈芳如垂首立在周凌身侧,闻言,唇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她不用抬头,都能感受到李阁老那看似恭敬、实则锐利如针的目光,正牢牢钉在自己身上。
这眼神她太熟悉了,和当初他认定她是白阳会安插的奸细,毫不犹豫地将她和父亲一同打入诏狱时,一模一样。
看来李阁老是铁了心,要再把这条“莫须有”的罪名,给她和沈家扣得结实一些。
你们一个个的,是不是都觉得我沈芳如赖在周凌身边,贪图这泼天的富贵,这妖妃的虚名?
她心底泛起一丝荒谬的凉意。
他们不愿她待在周凌身边,仿佛她是什么惑乱君心的祸水。可他们不知道,她心里又何尝愿意?
她眼前闪过父亲沈文正日渐佝偻的背影。
那位一辈子谨小慎微的光禄寺少卿,如今在衙门里,因着“妖妃之父”的名头,受了多少明枪暗箭,听了多少冷嘲热讽?还有她那性情耿直的表哥,前程恐怕也早已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皇宫,于她而言,何尝不是一座华丽的牢笼?她只觉得疲惫。
既然那串能重生的佛珠遍寻不见,既然留下只会让父亲和表哥永无宁日……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清晰起来,罢了,找不到就算了。
何必再连累他们?不如就由我自己,干干净净地离开好了。只要我走了,消失了,周凌觉得无趣,自然也就不会再盯着沈家不放了。
父亲和表哥,总能得个清净。
这念头一起,竟让她生出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洒脱”来。
李阁老,还有那些视她为眼中钉的人,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他们处心积虑想逼她走的这条路,恰恰是她自己……也想选的。
“让皇妃去辨逆贼?”
周凌的声音并不高,却像一块冰落入沸油,瞬间让整个厅堂万籁俱寂。
“李阁老,”他语调平稳,却字字千钧,“朕的暗卫司、兵马司,满朝朱紫,如今竟要倚仗一个深宫女子去辨认要犯?是这天下无人了,还是你们……太过无能?”
满厅文武噤若寒蝉,冷汗涔涔。
李阁老硬着头皮出列,深深叩首:“陛下息怒!马宪不除,白阳会便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旦煽动民变,后果不堪设想!普济寺内皆是寻常香客,马宪孤身一人,绝无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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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https:">哇叽文学网提供的《重生九次,暴君总想囚我》 60-70(第5/22页)
沈采女只需远远一瞥,确认后即刻撤离,老臣以性命担保,绝不让她涉险!”
“你的性命?”周凌轻笑一声,那笑声冰冷刺骨。
他终于站起身,踱步至李阁老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爱卿的项上人头,在她面前,算得了什么?若她有一丝一毫的损伤,你,和你九族的身家性命,加起来……也赔不起。”
这话语中的狠戾让所有人心头巨震。
芳如心头一动。
普济寺……那是离城的必经之路,也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屈膝道:“陛下,国事为重。若臣妾能助朝廷擒获逆贼,免百姓于危难,便是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辞。”
周凌猛地转头看她,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似是怀疑,又似是探究。
半晌,他薄唇轻启,声音带着冷意:“你想去?好,朕准了。”
他俯身靠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低语:“如儿,你可以去。但给朕记清楚了……”
“你的命,是朕的。你的人,也是朕的。”他的声音温柔如情人絮语,内容却令人胆寒,“若你胆敢借此机会逃离,或者让自己伤了一根头发……你父亲沈文正的仕途,你表哥李家满门的前程,都会因你今日的选择……万劫不复。”
芳如垂眸,浓密的睫毛掩盖了眼底所有的惊涛骇浪。
她听出了他话语中不容置疑的掌控,也感受到了那份近乎疯狂的偏执。
他太聪明,早已看穿她心底那点不甘与躁动。
可她心中的决绝并未动摇,反而更加坚定。
正因他如此步步紧逼,她才更要走,唯有让他亲眼见证她的“死亡”,才能斩断这纠缠不休的牵绊,还父亲与表哥一个安宁余生。
“臣妾……”她抬起头,迎上他洞若观火的目光,扯出一个完美无瑕的、温顺柔婉的笑容,“谨遵陛下圣谕。”
那一刻,她在周凌深邃的眼底,似乎看到了一丝极快掠过的、类似于痛楚的情绪。
但他随即直起身,恢复了那个睥睨天下的帝王姿态,仿佛方才那片刻的失控,只是她的错觉。
次日清晨,大军悄然包围了普济寺,盔甲反光隐在晨雾中,连飞鸟都不敢靠近。
芳如一身素衣,随着队伍往寺庙走,刚到寺门,就听见身后两名军校低声交谈,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她听见:“李阁老说了,等会儿在西侧角门留个口子,马宪一跑,咱们就追,这功劳可得抢到手!”
芳如脚步一顿,指尖冰凉。
李阁老哪里是要她辨人,分明是要栽赃她“私放逆贼”!
届时角门一开,马宪逃出,所有证据都会指向她通风报信,她和沈家便再也洗不清了。
寺外耳房。
侍女正为芳如更衣时,周凌抬手屏退左右。殿门轻合,烛影在他深邃的眉眼间摇曳。
他取过那件粗布衣衫,指尖抚过粗糙的布料。“这料子磨人,”他声音低沉,“但总好过诏狱的囚衣。”说话间已亲手为她系上衣带,薄唇若有似无擦过她的耳垂,“朕的如儿,应当明白轻重。”
芳如屏住呼吸,看着他取来妆粉。
深色脂粉在他指间融化,一点点遮盖她莹白的肌肤。
他的动作极尽温柔,不像个帝王,倒像个体贴的夫君。
目光却始终锁着她的双眼:“今早太医来报,说你月事迟了半月。”指尖轻抚过她小腹,“若当真有了朕的骨肉……”
芳如心头猛地一沉,随即又强自镇定,这些时日她分明按时服用避子汤,怎会有孕?
定是他在诈她。
芳如笑道:“许是近日忧思过重……”
“最好如此。”他轻笑,将信号烟火塞进她衣襟,掌心在她胸前停留片刻,“这烟火关系着很多人的性命。你父亲今早递了告病折子,朕已派太医去照料了。”
另一只手执起她的手腕,将温热的玉佩放入掌心,“戴着它,让朕一直陪着你。”
最后他捧起她的脸,拇指摩挲她微颤的唇瓣:“记住,一定要平安回来。”语气倏冷,“朕最讨厌有人擅自带走属于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