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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夜色像被海水反复浸泡过的墨,浓稠得化不开。周屿走出酒店旋转门,冷风迎面拍在脸上,指节因方才的争执而发白。
街灯一盏盏向后掠去,他却没往停车场走,而是径直拐进后巷——那裏,杜研的车已熄火等候,尾灯在雨雾裏晕开两团暗红。
车门“咔噠”一声被推开,冷气混着烟味灌进来。杜研没回头,手指敲着方向盘,声音平板得像在念报表:“茂小姐的航班信息发你邮箱了,周三下午四点落地,她本人不知道婚事被单方面敲定。”
周屿“嗯”了一声,靠进副驾,掌心覆在眼睑上,指节仍泛着白。杜研侧目,镜片反着路灯,像两片冷冰:“还倔?你爸这次动真格,连时家那边都收到风声了。”
“他动他的,我动我的。”周屿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我不去机场,也不去相亲宴。”
杜研没再劝,只把车载烟灰缸推给他,自己点了根烟,灰白雾气在封闭车厢裏盘旋,像某种无声的嘆息。沉默蔓延片刻,他忽然开口,声音低得近乎耳语:“还有件事,你爸让我‘顺嘴’提醒——”
他顿了顿,从扶手箱抽出一张折得方正的A4纸,递过去。周屿接过,展开——
【美国生殖医学中心最新进展:男子宫內妊娠临床试验已入III期,人工子宫植入手术成功率97%,预计两年內投入商用。】
每一个字都像钉子,钉进视网膜。周屿指节骤然收紧,纸张在他掌心发出细碎的哀鸣。杜研声音平板,却掩不住深处的冷意:“你爸的意思——让何峙生。手术、费用、后续,他全包,只‘借’一个基因。”
借一个基因。像借一本书,借一把伞,借一件无足轻重的工具。周屿的呼吸顿住,掌心被纸边割得生疼,却感觉不到疼,只觉得有一股火从胸口窜到喉咙,烧得他眼眶发红。
“他做梦。”周屿声音低哑,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谁敢碰何峙一根手指,我让他连做梦都做不到。”
杜研没再说话,只把烟掐灭,启动车子,像要给这场荒谬的对话画上句号。车灯划破黑暗,像给黑暗裏亮起最后一盏灯。周屿把那张纸揉成一团,扔进车载烟灰缸,声音低得只剩气音:
“他想要孩子,自己生去。何峙不是生育工具,他是——”
他顿了顿,声音低哑却坚定:“他是我的人,是我爱了五年的人,是我——余生都要护着的人。”
黑暗继续蔓延,裂缝在心跳裏被撕开,又被呼吸重新焊牢——这一次,再无人说“借一个基因”,而是有人低声说:
“他是我的人,是我余生都要护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