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天神子相（1 / 2）
瓜州县·横石镇
同珂乌镇一样，横石镇也是瓜州县治下的一个县镇。早些年西域刚刚开拓时，这里可以说是一穷二白，后来又历经武朝战事，西域各地得之复失，失之复得，这里百姓始终过不上好日子。直至近些年西境贸易兴起，瓜州这个边疆县才终于过些油水日子。
但是呢，贸易兴盛只会让家中有资本做生意的人，赚足甜头，那些没地没粮的穷苦百姓，该怎么穷还是怎么穷，他们的生活和此前兵荒马乱的时候，没有区别，依旧是靠着啃咬枯树皮吃素，捕猎沙地鼠食荤。
那瓜州县令顾恩泰本是横石镇人，因几年前家里集资供他赴京赶考，中了个举人才得了个县官做。这下可以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家十余口人直接住进了县衙大院，过起了官家生活，且不说能不能比得上州城里那些真正有名头的大官，至少他顾恩泰在瓜州算是可以呼风唤雨。
本以为穷苦百姓出身的顾恩泰，能切实体会乡亲们的苦楚，给点优惠政策帮一帮这横石镇，可不曾想他非但不帮，还连同外来商贾一同欺压当地百姓，将劳动力贱卖给一些胡商京商，美名其曰说是，带动地方致富发展，你们跟着这些商户做，保不齐哪天就能赚大钱，可商人哪会考虑分红给这些手里没半点权的穷苦人家，但凡有好处自然都是给县令大人的。
有和他家人熟络的乡亲，想让顾恩泰家里人帮劝着点，念点旧情，至少当初送他顾恩泰进京赶考，乡亲们是鼓励的，虽说没出多少力吧，但好歹也能借的都借了，去那州城的骡子，过那山关用的棉袄啊，一些伙食干粮啊什么的，可顾家早已成为朱门天上人，哪会理你们这些地上苟且畜。不会帮衬着不说，还引来一阵数落，甚至还说，有种你们孩子也去京中赶考，看看是能高中，还是落榜。
因此，这横石镇人见到顾恩泰没啥好印象，最近听闻他罢官下马，家人也被逐出县衙，贬为庶民，这家家户户顿时锣鼓喧天起来，每天都能听到这横石镇有人喊，苍天有眼呐，苍天有眼呐。
所以，此番桃香向横石镇民打听那顾恩泰遗孀的下落，几乎没人有好脸色，各种鄙夷话污糟话层出不穷，然而问到她真正住哪，却都说不上来。想来也是，若是知道这顾氏母子在哪，可不天天往她家丢烂鸡蛋烂番茄嘛。
只有一个年迈的老妇人，虽知顾家恶劣，但孩子是无辜的，她并没有对顾家遗孀百般落井下石，而且在得知他们住处后，也是闭口不言，直到桃香和邬中甫来访。
“那顾氏母子已然搬走了，前两日，有几位道士打扮的人驶来马车，带离了他们。”
“道士打扮？”
论这凉州陇右，修道者，桃香脑海里蹦出的只有一个人。
“想来那雍东王好善乐施，近些日子时常收留凉州周边流民乞丐以济世扶贫，说不定，顾氏母子就是去了那里避难吧。”邬中甫猜测道。
眼下似乎只有这么一种可能，但这对桃香而言可不妙，因为如此一来，她便没有机会见到那顾氏母子了，毕竟雍东王府可并不好进。
诶，说起来，大傻前几日曾说，那雍东王李怀远将要在鬼市举办一场讲经会，届时不论官吏平民皆可参加聆听，何不借此机会请见于他，向他问问那顾氏母子之事？
“邬县丞，记得将我此前命掌簿誊抄的案宗，寄回凉州的督查使行辕，你先回去吧。”
“诶，那夫人呢？”
“我自有事。”
藏原腹地·狩猎（祭礼广场
轻衣差点忘了，既然是有异族人投靠吐蕃人的，那也定然有吐蕃人被异族人洗脑的。
这贡赤就是被洗脑的一个。
“怪不得火堆许久未用，原来你早就不住那儿了，跟异族人混在一起了吧。”轻衣忿忿说道。
“呵呵，信仰天神何错之有？追随万物起源何错之有？”贡赤的声腔也膨胀起来。
此音刚落，三人周边开始聚集黑袍人，他们的口中说着晦涩难懂的语言，以一种诡异的行走姿势，向着轻衣和穹翼所在的位置靠近。
贡赤也开始喃喃起这怪声，这语言刚出口的瞬间，他的眼仁就顿时消失，双眸中只剩下惨白一片，双腿跟着其他异族人的步伐，摆出诡异的姿势。
“怎么办？先撤？”轻衣问穹翼。
“你怕了？”穹翼此刻反倒并不慌张，甚至调侃起来。
“何惧之有？我倒是想问你！”
“说实话，我想看看他口中的‘圣典’是什么。”穹翼说道，随即将视线对准了贡赤，“喂！小子，既然你说让我们参与圣典，那你倒是给我们看看圣典的仪式啊！”
听闻此言的贡赤停止住了呢喃，那眼仁也瞬间挪了回来，问道：“你愿意接受天神的洗礼吗？”
“那也得让我看是怎么个洗礼法。”穹翼依然用着满不在乎的腔调，似乎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握。
贡赤沉默，然后缓缓舒出一口气：“那你们便和嚓玛去面见天神子相吧，待见过之后，你就会变得虔诚。”
天神子相？轻衣皱眉，这又是什么东西？
“如此，请带路吧。”穹翼说道。
“喂，这真的没关系吗？”轻衣疑惑。
“没事，放心。”
周围那些黑袍人也似乎明白了当下的情形，便纷纷转身向着广场的某处走去。
“请吧。”
而跟着异族人前进的方向，便是那雪山巍峨的南方，那里可是要比幽径之后的哨所更加寒冷，而且此刻时近冬季，怕不是那里早已漫天暴雪，这不由地让穹翼有了些担心，自己必定不会被异族人蛊惑，只是想看看他们到底在祭奠什么，但假如那里雪虐风饕的话，自己即便化作苍鹰也是寸步难行，更别提还要带着轻衣一起。
但至少当下局势还在自己掌控，天气也没有变得很恶劣，且行且看吧。
而随着向南越来越深入，草场逐渐消失，冰层逐渐涌现，穹翼同时也发现，这雪山某处是自己曾经来过的地方，最开始飞跃高原来探查那冰层地下蠕虫的地方，应该就是在这附近，难道这异族人所祭拜的，正是这些冰下蠕虫不成？
但按照风歌在银沙地所见壁画的说法，巨虫是以分裂形式繁殖，在银沙地出现过体积如此巨大的蠕虫，而那些冰下蠕虫体积却如此细小，难道说，那些虫群不是从高原下来，而是从沙地上去？但到了这雪原怎么也是生命末期了，这些异族难道还有方法令它们起死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