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千六百三十四章 地主不能代表农民利益(2 / 2)
于是,千余名记者、教师、艺人组成“北巡团”,冒着风雪深入长城沿线城镇。他们在集市搭台演讲,放映手摇电影机拍摄的纪录片??画面里,南方农民如何用新式水泵灌溉稻田,城市工人如何参与工厂管理分红,女学生如何勇敢揭露宗族压迫。每到一地,便建立“信息角”,张贴《蠹吏录》续篇与《共和日报》,播放广播录音。更有蒙汉混血青年演唱新编民谣:“皇帝跑了,粮仓开了,娃娃上学了,媳妇能说话了……”
短短半年,漠北局势剧变。原本追随崇瑞的蒙古王公开始动摇,尤其是科尔沁部首领额尔德尼,其女曾在成都留学,带回一本《女性权利宣言》。她当众质问父亲:“您说汉人欺压我们百年,可您又给了草原女人什么权利?她们不能读书,不能离婚,不能继承财产!这才是真正的奴役!”额尔德尼羞愧难当,遂宣布退出联盟,并致信国民议会:“愿以部落为单位,加入草原联盟,共守边疆,共享繁荣。”
北京方面亦风云突变。原清廷禁军统领隆武,本奉命镇守京畿,却在接到一封匿名信后彻夜未眠。信中附有其兄二十年前被权贵陷害抄家的铁证,以及一张照片??他失踪多年的女儿,如今正在天津女子师范读书,笑容灿烂。次日清晨,他召集部下,焚毁龙旗,宣布归顺共和政府,并交出紫禁城全部档案库钥匙。他在投降书中写道:“我一生忠于皇室,可当我看见女儿能自由选择人生,我才明白,真正的忠诚,是对未来的承诺。”
至此,全国统一之势已成。1875年秋,第一届全民普选正式启动。两千三百一十四县同步举行县长直选,投票方式依旧朴素:陶碗两只,白豆黑豆各百粒。老人拄拐而来,渔民赤脚踏入,盲者由孙儿牵引,孕妇挺腹站立。监票员中有退休老兵、小学教师、尼姑、道士。计票之夜,灯火通明,孩童帮忙数豆,少女记录结果,男子巡逻护场。最终统计显示,女性当选基层官员比例达百分之十八,少数民族代表占总数百分之十二,远超预期。
选举结束当日,苏婉儿独自登上辽东山巅。桃树依旧繁茂,墓前多了几本书:《数学之美》、《宪法入门》、《母亲日记选编》。她轻轻放下一封信,是林承泽去世前一个月写给她的,未曾寄出。信中说:“婉儿,我知道你会比我走得更远。我不怕死亡,只怕遗忘。只要还有人愿意为陌生人点灯,这个国家就不会黑暗。”
她转身下山时,遇见一个七八岁男孩,正蹲在路边描摹石碑文字。问他做什么,答曰:“老师说,要把林爷爷的话背下来,将来讲给我的孩子听。”苏婉儿俯身看他写的内容,竟是《公民守则》第一条:“你可以提问,可以思考,可以梦想。因为,你生而自由。”
十年过去。1885年春,辽东迎来一场特殊婚礼。新娘是当年疫区救活的孤儿,如今已成为妇产科医生;新郎是前清八旗子弟,祖父曾屠杀汉民村庄,但他本人在赎罪坛上登记后,投身水利工程十年,修建水库七座。婚礼不在酒楼,而在新建的“和平广场”,背景是一面巨幅地图,标注着全国所有自治县名称。仪式上,两人共同种下一棵桃树,树下埋藏一只时间胶囊,内含《林承泽言行录》、最新版《义务教育教材》、一枚共和券硬币,以及一份签署的《跨民族婚姻倡议书》。
同日,远洋汽轮“曙光号”驶离上海港,载着一百二十名专家赴非洲协助坦噶尼喀建立现代医疗体系。船头悬挂横幅:“我们曾被拯救,如今去拯救他人。”船上广播循环播放一段录音:“亲爱的孩子,你是这个国家的主人……”那是林承泽生前最后一次公开讲话,经技术修复后清晰如初。
又三十年,1915年。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坐在轮椅上,被人推至南京中山陵旁的石碑前。她正是苏婉儿,已届百岁。她颤抖的手抚摸着“普通人林承泽”五个大字,低声说:“我们都老了,可孩子们还记得。”话音刚落,远处传来朗朗书声。一群小学生列队而来,每人手持一本新版《国文》,齐声诵读新增课文《清明忆林公》:
“他不曾称帝,却让万人敬仰;
他不曾敛财,却使天下丰盈;
他把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
把希望种进每个孩子的瞳孔。
他告诉我们:
改变世界不需要宝剑,
只需要一颗不肯麻木的心。”
风起,桃花纷飞,一片花瓣落在课本翻开的页面上,恰好盖住“心”字。
暮色四合,广播塔再次响起钟声。依旧是熔化的炮弹铸成的铜钟,依旧是《宪章》第一条铭文。钟声悠扬,穿越百年光阴,仿佛回应着那个遥远春天里的第一声呐喊。
而在地球另一端的哈佛大学课堂上,教授合上讲义,对学生说道:“二十世纪最伟大的政治实验,并非发生于西欧或北美,而是在东方这片古老土地上。它没有血腥的断头台,没有永久的胜利者雕像,只有一代代普通人默默传递着一本书、一支笔、一句真话。我们称之为??文明的渐进革命。”
窗外,春雨初歇,樱花开得正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