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千六百五十九章 你是陈祖义?(七更)(1 / 2)
一根近乎小手臂粗,半丈长的木棍贴着海面飞行,木棍的前端套着黑色的三棱铁块,如同一杆长矛。
咻??
速度撕开了刚平静下来的海面,带起一道涟漪。
咔嚓!
长矛刺入孔洞斑斑的船身,又从另一侧刺了出去,跌落到了海面上。
海水亲昵,一上一下地洗涤着长矛上的血色。
“我们有人质,人质!”
“没用的,他们不会在意。”
“船老大,我们该怎么办?”
“诈降。”
“不好,有火药弹,弃船!”
朱棣拿着望远镜观察着海贼的动静。
张玉站在......
山雨欲来,天边乌云如墨泼洒。那夜风声紧,吹得桐溪河畔柳枝狂舞,似万千手臂在空中挣扎呼号。听脉庐的灯仍亮着,阿素独坐案前,指尖抚过一卷卷泛黄的手记,纸页间夹着干枯的药草与褪色丝线??那是陈九章生前亲手整理的“心创录”,每一册都记录着一个灵魂从沉默到开口的漫长旅程。
她翻开最新一本,扉页上是延昭的字迹:“癸卯年春,湖州静语堂第七十二例:寡妇张氏,三十七岁,每至子时必起,绕屋行走九圈,口中低语‘我该死’。”阿素轻轻叹了一声,将香炉点燃,艾草气息袅袅升腾,驱散了潮湿的寒意。小满坐在角落,正用炭笔在纸上画出手势图谱,一双清澈的眼睛映着烛火,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那一行行符号。
门外忽有脚步迟疑,轻如落叶踏霜。阿素抬头,见帘外立着个瘦弱身影,披着破旧蓑衣,头戴竹笠,雨水顺着边缘滴落,在门槛前汇成小小水洼。
“请进。”她起身迎去,语气柔和却不容退却。
那人缓缓摘下竹笠,露出一张布满沟壑的脸,约莫五十上下,左颊一道疤痕自耳根斜划至嘴角,像是被利刃割裂后又草草缝合。他站在门口不敢迈步,双手紧攥着衣角,指节发白。
“你……想说话?”阿素问。
男子嘴唇微动,却没发出声音。良久,才挤出两个字:“怕了。”
“怕什么?”
“怕说出来……我就真的活不成了。”他的声音像锈住的铁链,一扯就断。
阿素点头,请他在蒲团上坐下,倒了一杯温茶递过去。小满悄然退至屏风后,手中握着记录板,准备用手语辅助沟通。但她并未上前,只静静等待??她们早已学会,真正的倾听,始于不打扰。
男子捧着茶杯,热气熏红了他的眼眶。终于,他开口了,断续而沉重:
“我是建文朝旧军……不是逃兵,也不是叛贼。我在金陵陷落那夜,奉命护送一位皇子出城。我们走的是玄武湖暗渠,水冷刺骨,孩子才五岁,一路哭着喊娘。可刚出城门,就被燕王伏兵截住……”他喉头滚动,仿佛又看见当年血光冲天,“其他人全死了,我抱着孩子跳入秦淮河,顺流漂了三十里,藏身芦苇荡三个月……后来听说,那孩子没活过十岁,被人毒杀于滁州驿站。”
阿素呼吸微滞。这等秘闻,若传出去足以惹来灭门之祸。但她没有打断,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我改名换姓,躲进这桐溪村,种地为生,娶妻生子。二十年来,我没跟任何人提过半个字。可去年冬天,我梦见那孩子站在我床前,浑身湿透,头发滴水,盯着我说:‘叔,你说好带我找娘的。’”他双手抱头,肩膀剧烈颤抖,“从那天起,我就睡不着了。一闭眼就是他哭,一睁眼就觉得有人在看我。我开始烧香拜佛,可越拜越怕……我知道,我不是怕鬼,我是怕自己忘了他曾存在过。”
话音落下,屋内一片寂静。唯有香火噼啪一声轻响,惊醒了窗外风雨。
阿素缓缓起身,从柜中取出一枚言脉铃,轻轻置于案上。铜铃无风自动,发出极细微的一颤,如心跳初起。
“你说出来了。”她说,“所以他不再只是梦里的影子,而是真正被人记住的人。”
男子猛然抬头,眼中泪光闪动:“你会告诉别人吗?”
“不会。”阿素摇头,“除非你愿意。但你要知道,有些真相埋得太久,会变成毒药,腐蚀你的魂。你说出来,不是背叛誓言,是完成承诺??你还记得他,这就够了。”
男子伏地痛哭,额头触地,如同赎罪。那一夜,阿素陪他说了整整四个时辰,从童年参军讲到金陵宫变,从逃亡路线说到最后一名同袍临终托付。他说一句,小满就在纸上记一笔,手语翻译成文字,封存于特制匣中,印上“静语密档”四字火漆。
天明时分,男子走出听脉庐,背影虽仍佝偻,脚步却稳了许多。临行前他回头望了一眼,低声说:“我想给孩子立个衣冠冢……可以吗?”
“当然可以。”阿素微笑,“名字呢?”
他怔住,良久才喃喃:“我不知道……没人敢叫他的名。但我记得,他母亲唤他‘阿元’。”
“那就叫阿元吧。”她说,“一个被遗忘的孩子,终于有了名字。”
此事并未张扬,但人心如水,自有流向。半月后,村东荒坡上多了一座小小坟茔,无碑无志,仅插一根桃木牌,上书“阿元之墓”四字。每日清晨,总有人悄悄放上一朵野菊或半碗米酒。渐渐地,连孩童路过也会停下脚步,鞠一躬再走。
然而风波悄起。
某日黄昏,两名锦衣卫自京师而来,面无表情地出示令牌,称奉东厂之命查访“民间结社、私藏前朝余孽”之事。他们直奔听脉庐,翻检档案,盘问弟子,尤其紧盯那批“密档”。
延昭亲自接待,神色平静:“诸位可查,但我们所录,皆为民心疾苦,无关政事。”
“无关政事?”为首校尉冷笑,“昨夜有人举报,你们收留一名前朝余党,还助其祭奠逆嗣!此乃大逆!”
延昭不动声色:“若有人因梦见亲人而痛苦,我们倾听;若有人想为逝者立坟,我们不阻。这是医者本分。至于所谓‘逆嗣’,不过是个五岁夭折的孩子。他若有罪,也是生于不该生的时代。”
校尉怒极,挥手欲砸案上铃铛,却被身后同伴拦住。后者低声耳语几句,校尉脸色变幻数次,最终冷哼一声离去。
当夜,那名劝阻的锦衣卫乔装潜回,叩响侧门。小满开门见是他,立即认出正是半年前曾在京师“悔言室”倾诉过的年轻力士??他曾坦言自己被迫参与清洗建文旧臣,亲手绞杀三位学士,至今无法入睡。